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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寒池碧，玉盘映月。彼如弓，满弓西射，天狼孤绝，呜咽河山。</p>
窗棂衬影，花艳檐廊，悠悠微风起。</p>
曹府静谧一片，银烛射出幽幽寒光，照映屋内人，满窗心事。</p>
曹襄闭眸凝神，将日里周遭事情仔细过目，心中隐隐了然。</p>
此事并不复杂，却也绝非单纯，三分心思，又是几分漆色阴谋？</p>
曹襄虚晃着撑起自己的身子，来到竹木书架边角，环顾无人，方安心从边角暗格中取出一黑素木盒。</p>
他眸色愈沉，指尖敲击数下，木笺发出闷响，不急打开，孤清站在屋内，思绪万千。</p>
木盒内书信为何自己早已默读百遍，只是所告之人又与今天的事情，有多少干系？从中牵扯出来的朝堂党派争乱，又藏着多少的谙谲不齿？</p>
大汉之中，最机密的账册，如今就握在他的手间，而刘青婉的安危，也在自己的一寸思绪间。</p>
挖矿练兵，权势诱极，朝中权臣……</p>
这汉室天下，能有此权势之人，不言而喻，庄青翟。</p>
只怕，暗中行事者，仍沾沾自喜自己操控全局，却不知自己只是戏台旦角，曲终人散，那些鼓掌欢呼者，只不过是一场盛世阴谋中的牺牲品。</p>
二次惊马，绝非偶然。连同原因都是如出一辙，未免让人多心。</p>
曹襄五指紧收，眼望窗前寒月，幽幽道：“庄青翟，这一局，即是躲不过，我奉陪便是。”</p>
寒烟月，天狼谲，漠北战，将军邪。</p>
从北塞至长安，玉门寒关，狼烟遥遥，大军归时，歌颂最多的并非霍去病与卫青将军的丰功伟绩，儿歌传颂、曲谣不歇者，乃李广将军治战而败之事。</p>
可细想将军戎马一生，若不是惊马偶然，又怎会成了千古一憾？</p>
恐怕庄青翟玩弄的不仅是朝堂一处如此简单吧。</p>
漠北边境数百里之境，双方落地而战，占山便居。</p>
匈奴军似有决死而战之意，鲜血流于江河一滴，红草遍生，却仍不见戎弩半分退减，直到消磨完我军精力，才做罢休。</p>
那一战，大汉军队三夜未眠。人心恐惶，万念俱灰。</p>
中军阵上，黄沙莽莽，北风烈烈，刀刃已有锈色，镐弩不见方向，大汉数万士兵手携利刃，向匈奴的脑袋上砍去，可手起刀落间，却已是双手发颤，站无稳立。</p>
“匈奴欺我汉家烈土，辱我汉室妻儿！血海深仇！好儿郎可愿随我杀匈奴，立北境！”</p>
霍去病着戎装，金铜铠甲上，虎爪利勾，他窝身而起，半俯身子，站于汗血宝马之上，从西北月到塞阳风，皆一一见证了大汉少年英雄的风姿。</p>
他领军直下，入敌军战营，不退凌厉，杀伐之色令匈奴军闻风丧胆。无数死士血为祭，万人累白骨为奠。</p>
回首望，万般心事尽堆心头，难言。</p>
而自己立于霍去病身后，铁甲战袍，腰间羽箭久不凋零，抬眸望连绵黄沙，誓死不归。</p>
二人烈马向北，横观兵阵，剑指敌营，沙场浴血几巡，大汉男儿纵使颅上架刀，依旧只记一句，匈奴未灭何处可为家？</p>
猛狂北风，融炙似峰。</p>
“吾等誓死追随将军，愿随将军驱逐匈奴，逐出北境，还我汉室太平天下！誓死追随将军！”</p>
“谁愿随我入死地？！”曹襄言之。</p>
“吾等愿！”有数十人响应后，那声音便如惊天大鼓，烈土卷风，风尘扬山河惊涛，因冰天滔滔不绝。</p>
沙场刀剑无眼，死士更是百命难还，而今朝一战，必是青史之上寥寥数笔，又有何人知血色漫天，腥浓呕绝。</p>
他心悸面有戚戚色，不因了这致命信任，诸人又如何才肯将性命尽数托付于此。</p>
心中已默下定言，便是万般难，亦要将匈奴驱逐出我汉室北境。</p>
连绵之意，吞天之声，可达天际，无人可撼。</p>
“李广将军人在何处？”霍去病立于烈马之上，急问面前带军将领。</p>
“在此。”李广将军不等通禀，策马便来。</p>
“一切未变，可拿准时机入手。切记，万不可贻误战机！”李广将军领军数年，军中德高，领了主将之名，立刻下战命。</p>
三人所言之计策，正是需要李广将军的最后出手才可一击即中。</p>
“我以死士冲入匈奴营帐之中，便只为引其出。待敌入我方包围圈后，飞将军可率众将士将匈奴尽数击杀。”</p>
战场之上，无分年幼，自己直言命道。</p>
杀敌者，利而诱之，缓而取之，分而杀之。</p>
待匈奴中计，汉军可重重包围后，又如何脱身？</p>
险招之一，绝不可有万一疏漏。不若，一子错，满盘输。</p>
“冲！”</p>
匈奴进攻所领兵者，可做当世豪杰之称，虽是两立，自己却心中依旧敬佩。他绝非鼠兔之辈，不会轻易入我军计策之中。</p>
在数次进攻而不下后，心思已然着急并深色不定。</p>
急躁二字，在两军对战之中是极为危险的存在。</p>
何方急且躁，便已经处于下风，不管所用何等手段，皆是下下之策。只因时机已然不利。</p>
他请命而立，男儿气盛，莫管血汗何洒，率数百死士，着夜行衣冲进匈奴营帐。</p>
三柱香，犹如世纪之末，青萍寒唳，却是偌大敌营，无人方觉。</p>
待到自己回身之时，匈奴营帐火光大量，冲天而放。</p>
“竟敢如此刻进我中军营帐，果真不怕死！”</p>
为首者言辞凿凿，面露不屑，正是匈奴为首领军者，身后已然围成圈，重重士兵若深海利剑。</p>
他站于敌营脚下，身重围困，却镇定不言。</p>
这数百个死士，皆是身经百战者。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各中好手。</p>
他观此周围形态，匈奴已然上钩，自己不做片刻逗留抬手便是下了撤离令。</p>
穷寇莫追，匈奴营帐后方数十里便为阴云峰，正是三人所设伏击之地。</p>
为避匈奴耳目，李广将军应于三更时分入此地。</p>
他算着时辰，领着死士与匈奴一阵厮杀后，汉军一方人数已折损半数余。</p>
正是此时，再不可拖延！</p>
“走！”曹襄下令，众人转身急急往阴云峰而去。</p>
匈奴遇此等良机，断断不可轻易将他们放过，正是在身后穷追不舍。</p>
阴云峰上，连山环绝，青烟幽渺，却无半点军队踪迹，四周狼嚎虎啸外，再无汉军之影。</p>
无半点生机，后兵将至，前军却不见应和，他心中大怵，此乃绝境。</p>
“曹将军，这？”</p>
他心间思量，李广将军定是出了祸事！</p>
只怕，此次战机已误。</p>
待匈奴回神后，便可知中了汉军计。</p>
“战机已误，徒增奈何，撤！”曹襄纵遗恨黯难收，也只得匆匆了然于心。</p>
而待他撤军回汉军主营帐，果见李广卧于床榻之上，左腿处血迹斑斑。</p>
“何故？”他快步上前，绝非指责之意，询问之。</p>
“马惊之祸，左腿骨折，无军命，暗中所埋伏于山谷中人便不敢擅动。故而……哎，是我之过也！只是，却如何也想不通为何会有如此之事？烈阳已随我八载从未出过险事。”</p>
李广将军卧于床榻之上，年朽垂暮，此番筋骨错伤，恐是再无战力。</p>